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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自在生长——孙逸文作品展

时间:2022-05-18

孙逸文

孙逸文,2013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第三工作室获文学士学位,2016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造型学院基础部获艺术学硕士学位,国家艺术基金青年艺术创作人才项目资助艺术家,现居住于北京,就职于中国艺术研究院。

艺术家访谈

“磐石自在生长——孙逸文作品展”分三个单元:“时代”、“美丽新世界”、“朴素的问题”,展出孙逸文的73件作品,这批画作的创作时间跨度很大,诚实地讲述了一个青年艺术家的十载求索之路。这条道路绝非坦途,在成为一名好画家的许多时刻,有太多值得思考的问题。这些问题引导行者朝着不同的岔路前进,一探究竟。我们无法以单一的风格或观念为线索来观看这个展览,正在于它所呈现的是“万物生长”的自然形态。

展览命名为“磐石自在生长”,源于对这样一幅画面的诗性想象——时在中春,阳和方起。安如磐石,是否亦怀草木心,勃然生发?而磐石沉重,移动尚且艰难,谈何生长?转念想,若以百年万年计,轻柔如风雨,亦能雕塑它;微小如树根,也可破石出。由此说来,磐石生长仰赖外因,其自身并无生机。而艺术恰是点化顽石的灵药,予之以内化的能量,生发的动力。因此,磐石静默不语,实则变动不居,自在生长。展览所要表达的正在于此,青年艺术家的成长,难免为种种问题所困,但一次次地面对和解决这些问题,就连缀成一段收获丰厚的时光,沉淀成磐石般的坚持和热爱。而朝向艺术理想的生命体验,也终将妙悟为自在,这种自在的意义就在其本身,它不需要什么高妙的条件,一方顽石、一拥苔茸,就是一个完足的世界。若磐石,得自在,正生长。

期待被消去的记忆 布面油画 200×450cm 2013

期待被消去的记忆 局部

第一个单元:时代。本展厅展示了我近年所创作的三幅大型绘画作品,它们描绘了不同时代背景下的东北工业景观——已淡出历史舞台的鞍钢集团、沈阳冬季浓雾下的钢筋密林以及旭日东升的大连自贸港口。这些画作构建起了这片黑土地带有纪念碑性的的昨日与明天,也疏解了我这个东北游子的思乡之情。

2013年初,全国多地开始遭受雾霾的侵蚀,作为工业城市的沈阳尤为严重。那时我从北京回到沈阳寻找创作灵感,当走出车站,将第一口冷冽的浓雾吸入肺中的时候,我发现这让所有人猝不及防的雾霾使得本就忧郁的沈阳更显深沉了。那段时间不宜出门,我经常望向窗外这片浓雾发呆,心里无比期盼蓝色的帷幕可以重新占领城市上空。忽然觉得或许可以把这种心情记录下来,于是创作出了《期待被消去的记忆》。

时代 布面丙烯 180×360cm 2016

这件作品获得了当年中央美术学院本科毕业创作优秀奖,鼓励我开启了后续一系列有关家乡东北主题的创作——包括2016年研究生毕业作品,现藏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的《时代》和2018年国家艺术基金青年艺术创作人才资助项目结项作品《时代II》(〈自贸时间〉)。

《期待被消去的记忆》标志着我作为职业艺术家身份的开始,时隔多年重新翻看,依然认为它是足够真诚的一幅画:尺幅很大,细节繁多,但对每栋灰色楼宇(乃至每扇窗户)的描绘都是极其认真且不走捷径的。所以我把它(们)放在这里,提醒自己要时刻保持对艺术的热忱,要不辞辛苦、笔耕不辍。

时代II 布面丙烯 130×260cm  2019

第二个单元:美丽新世界。《X特遣队》中有句话:“古人崇拜神明,现代人崇拜机器。”人类与自然、科技的关系是这些绘画的知识来源——长久以来,人类企图借助科技的力量来改造自然,却未能预料在这个过程中,科技的自觉与自然的反扑,转而令人类的主体性备受考验。人类赖以生存的世界也因此不断受到冲击,慢慢变成了一个我们熟悉又陌生的新世界。

点蜡烛的男孩 布面丙烯 60×50cm 2018

通常,人们从生存或消费的角度来介入这个命题,而我则幸运地找到一个新路径——抽象绘画,来对它进行反复考量和冲击。对我而言,抽象绘画的创作是对身体机能和绘画惯性的发动与破坏、对感性体悟和内在属性的调用、对理性认识和既有知识的爬梳、辨析与质询,以及最重要的:对三者的编织。

1g 布面丙烯 25×25cm 2017

借由这个过程,我想要去触碰那些此前在自然、科技与人三重复杂关系中难以描述、厘定的盲点,并将其以审美的姿态放大、展现出来。抽象绘画帮助我刺穿人类、自然与科技所形成的三个褶皱,是我对“美丽新世界”的独特观察。

蛇 布面丙烯 130x120cm 2018

粉天然 布面丙烯 100×130cm 2017

第三个单元:朴素的问题。2009年起,我在中央美术学院进行了长达7年的学习,着重于打磨强化油画造型语言的基础能力,那时我多次利用寒暑假赴欧洲考察,从西方经典艺术作品中汲取养分。在西班牙格林纳达市著名的古代清真寺阿尔罕布拉宫中,除经典的阿拉伯式庭院建筑外,理性与浪漫并存的浮雕艺术让我十分着迷,我发现了建筑、雕塑、油画等艺术语言之间的互通性,并萌发出通过油画语言对其他艺术语言的“临摹”去提升造型及审美能力的创作想法。顺带一提,《被尘封的瞬间》的灵感便来源于此。

穿蓝衬衫的赵姐 布面油画 80×100cm 2013

在校期间,我延着这个思路创作了多幅作品,并以此实现了对造型能力(并不局限于绘画能力)的重塑与加强。创作中我常会想——“将模特放在画面的哪个位置才能捕捉到他/她的状态?”“此时的天空更亮还是水面更亮?”“该用什么样的笔触去表现花草树木松弛的样子?”——可以说,正是无数个“朴素的问题”推动着这些的作品诞生。

被尘封的瞬间 布面油画  70×60cm 2013

毕业后至今日,我的绘画一直在不同面向进行着探索并从未停止。很幸运的是,回过头看那段时期的训练确实收获颇丰。“朴素的问题”展厅收录了我从在校期间至今,旨在解决基本绘画问题而创作的作品,包括人物、风景、日常物等主题。它们在今日不断提醒我在艺术创作的道路中要持续重视基础的问题、规律的问题,进而举一反三,胆大心细,去勇攀艺术高峰。

疲惫的胖姐 纸本木炭、色粉 78×108cm 2014

小学的时候开始接触电脑游戏,尤其痴迷格斗游戏《拳皇》。那时光是玩游戏还觉得不过瘾,便拿起铅笔画起游戏里的角色,这才有种与他们并肩战斗的感觉。《拳皇》里面的角色个个身怀绝技,其中我最爱会操控紫色火焰的游戏角色——八神庵,除了苦练他的各种连招,我还不断钻研如何把他的身姿画得活灵活现。八神手里的火焰是一大难点,一度画得我十分灰心。父母很宠爱我,买来专业漫画家所作的《拳皇》同人漫画。我爱不释手,每晚临摹,好像多年后去法国看到马奈的时候也不及那时激动。不断精进的画工让我在学校愈发有名,经常有人求我画各种动漫游戏人物,然而我也有我的原则——只画八神。那时我仿佛有种职业画家的感觉,才艺比赛、小兄弟过生日等重要场合,我的八神都是硬通货。但唯独不太受女孩子欢迎,因为那时她们都喜欢月野兔和樱桃小丸子,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天光下的女人体 布面油画 130×80cm 2014

父母看我对画画很有热情,便着力培养。经过多年系统学习,我于2009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当时还再次画了一张八神,小时候所头疼的问题都解决了。活灵活现,十分过瘾)。算一算至今已有十余年,倘若从小学画漫画时算起,我拿起画笔已有二十年不止了。今年我已年满三十,人生大半都有绘画相随,真是件幸福的事儿。尤其面对当下复杂的世界,复杂的生活,我仍能够每天画上几笔,并以此立足,实在应用心感恩。

“朴素的问题”也好、“美丽新世界”也好,似那八神手中的紫焰一样,是我绘画之路上所遇到的一个个难题,我用心把它们解决好,并以七十余幅作品的形式呈现给朋友们,也是当做内观。我要感谢艺研院、创作处的领导、师友们,这个线上展览是我最好的而立之礼。

窗 布面油画 60×70cm 2013

现在我虽已多年不画八神,但会时常技痒,打开电脑闯入《拳皇》的世界大展拳脚。常把键盘搓的叮咣乱响,却怎么也打不出那套连招,只好感叹反应速度不比少年时。

春天终将到来 150×200cm 布面油画 2021


师友评论

孙逸文是一位孜孜不倦探索求变的青年术家,近十年来的创作从“铁西区”“供与求”“女工”系列,到最新的“美丽新世界”“万家灯火”系列,便可看到他从古典主义的写实性转向现代主义的表现性和抽象性,从视觉和视像转向感知和直觉,从图像性转向绘画性,从宏大的历史性和叙事性转向细微的象征性和隐喻性,从整体性的沉重的纪念碑式的再现转向碎片化的不确定性的表现,从繁复的塑造转向单纯的描绘。从更长的时间尺度考察,这或者说只是孙逸文艺术创作生涯的早期阶段:多种绘画语言风格交织并进、多重思想和经验并置共生,充满着实验性和探索性的痕迹。相较于一种能够迅速建构稳定语言风格的青年艺术家来说,孙逸文似乎无法抑制自己去尝试新的全然不同的方法,但正是这种开放性的状态,将为他在今后的创作场域铺开很多难以预知的新路。

靠一会儿 纸本木炭、色粉 108×78cm 2014

孙逸文最早的创作是描绘辽宁沈阳铁西区的风景,从2013年《期待被消去的记忆》到2016年《时代》以及“铁西区”系列,一以贯之的是对这个已经淹没在历史尘埃中的老工业基地“灰黑色”图像式的记录。当然,孙逸文使用的是写实主义的语言,但其实并不写实,而是一种主观处理的灰黑色调子,在抹去这片风景色彩的创作意识中,“铁西区”成为一种远去的梦境,进而获得一种疏离、荒芜、悲剧的景象。新世纪以来,视觉艺术领域尤其是影像对于铁西区的关注和研究特别多,这都引导着出生于此的孙逸文创作相关主题的作品。如果说《期待被消去的记忆》《时代》仍过于倾向使用清晰的图像进行更为客观的再现的话,那么“铁西区”系列则借用了德国艺术家格哈德·里希特和安塞姆·基弗的语言形式,通过模糊和稀释颜料形成的滴痕营造出伤痕的画面,用以加强铁西区被历史遗忘的废墟的伤感意味。

赤足 布面丙烯 50×40cm 2020

2017年至今,孙逸文的创作进入“美丽新世界”系列,一改“铁西区”系列绘画的主题性、历史性和叙事性线索,他开始破坏画面信息的完整性,通过撕裂和重新拼接,将很多无序的链条堆放在一起,形成多重褶皱的碰撞,使观者莫不被其画面中突然闯入的异象所惊扰。在这里,“美丽新世界”系列更多呈现的是一种新的感知世界的方式,宏大历史主义的创作意识在消褪,孙逸文在用绘画描述他对时间、空间和生命形态的新经验。而最新的“万家灯火”系列,描绘的则是孙逸文触摸一些生活瞬间的记忆,他对意义和价值的问题不再过于纠结,而是更注重顺势而为、顺应自然和心性。从近两年的写生作品中也能看到,孙逸文在描绘色彩鲜亮的画面,与“铁西区”系列截然有别,似乎是在艺术创作上迎来了一个新的春天,万物在他的笔下苏醒,正向着阳光伸展腰肢。

草莓 布面丙烯 40×50cm 2020

正是这样一种不断尝试多种语言风格的努力,孙逸文在艺术创作上才有可能不断拓开新的更大的场域,他不会将自己限制在写实主义、表现主义、抽象主义、波普主义等概念的框架之内:这些经验都已融为他身体和思想记忆的一部分,也随时都能被提取和使用。相较于一些人俯身深耕,孙逸文还在不断开疆拓土,他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线,等待着与自己的内在意念相遇。

——魏祥奇(中国美术馆副研究馆员)

编辑:郭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