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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焕

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北京大学艺术学院访问学者,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访问学者;出版专著三部:《壶中绘事——内画艺术研究》、《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全集-陈扬龙卷》、《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全集-陈文增卷》;在国家级核心期刊和重要报刊上发表论文和文艺短评数十篇;在中央高清频道《人文地图-游走丹青》系列访谈节目讲解中国古代美术欣赏,已播出25集;参与并承担的国家课题有:《城镇化进程中民族传统美术现状与发展研究》(课题组第一成员)、《中国白瓷工艺文化体系研究》(负责人)。



成都古镇的传统手工艺文化变迁

成都地区在保护传承文化当中,打造了各具特色的古镇文化,孕育了品种繁多、独具特色的民族传统手工艺(蜀绣、蜀锦、漆器、银丝工艺、竹编工艺等等),这些传统手工艺不仅是古镇文化活动和日常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巴蜀乡土文化最典型、最生动、最直观的写照,彰显了古镇文化的个性与特色,其自身发展的同时也促进了古镇文化的繁荣,伴随着古镇文化的发展变迁而不断发生变化,其命运也随着古镇的历史文化使命而跌宕起伏。透过成都古镇传统手工艺文化变迁的例子,也让我们重新审视、思考传统手工艺面临的传承与发展问题,及时转变观念,强化手工艺的现代意识,将手工艺术从传统形态向现代工艺推进,寻求传统手工艺长远的发展目标,让传统手工艺在市场竞争中良性发展。

本文发表于《中国艺术研究院教育成果论文集•设计学卷•教师篇》(2019年10月出版)。



走进成都,吸引游客的不仅仅是这座城市浓郁的文艺气息,街头小巷小店里精美的手工艺品更是这座城市的精华所在。成都地区的民族传统手工艺历史悠久、风格各异,不仅是镶嵌在中国悠长历史和博大文化中的璀璨明珠,也是巴蜀乡土文化最典型、最生动、最直观的写照。成都地区在保护传承文化当中,打造了各具特色的古镇文化,孕育了品种繁多的传统手工艺。古镇中有各种让人怀旧的老手艺,老行当,比如蜀绣、蜀锦、漆器、银丝工艺、竹编等等独具特色的民族传统手工艺,不仅是巴蜀文明的承载者,巴蜀文化的见证者,更是珍贵的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不管是在热闹的文殊院、锦里、天府广场,还是幽静的宽窄巷子、杜甫草堂、武侯祠,……几乎无处不见传统手工艺品的身影,这些传统手工艺在自身发展的同时也繁荣了成都的古镇文化,为成都增添了亮丽的文化色彩。

自古以来,源远流长的民族传统手工艺与具有悠久历史的古镇文化可谓是交织并融。一方面,具有民族特色的传统手工艺也是古镇文化活动和日常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传统文化的民族手工艺折射出中华文明的独特魅力,不仅彰显了古镇文化的个性与特色,其自身发展的同时也促进了古镇文化的繁荣;另一方面,传统手工艺伴随着古镇文化的发展变迁而不断发生变化,其命运也随着古镇的历史文化使命而跌宕起伏,每一项手工技艺都能讲出许许多多的故事,承载着中华文明古国的民族情感……

一、 成都古镇独具特色的传统手工艺

1、指尖上的舞蹈——蜀绣

“芙蓉城三月雨纷纷

四月绣花针,羽毛扇遥指千军阵 锦缎裁几寸

看铁马踏冰河 丝线缝韶华 红尘千帐灯……”

歌手李宇春唱出这首渗透着浓郁的“中国情成都风”的《蜀绣》后,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也将蜀绣这一传统手工艺更为广泛地带入了人们的视野。蜀绣也叫“川绣”,是指以彩色蚕丝为主要原料,运用独特的绣技,在被面、枕套、衣服或者画屏等上面绣出花纹图案的中国传统手工艺,主要指以四川成都为中心的川西平原一带的刺绣,是我国四大名绣之一。它植根于素有天府之国美誉的川西民间,历史悠久,品种繁多,色彩丰富,有着四川厚重的文化底蕴熏陶,不仅受到当地的自然环境、风俗和文化的影响,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销售地区的反馈影响,因此蜀绣的风格特点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我国四川西南和北部地区人民的性格和喜好,可以说是巴蜀文化的见证。成都一带的温湿度适宜栽桑养蚕,尤其是所产丝帛质好量大(著名的南丝绸之路便始发于成都),因此蜀绣的制作生产“冠于天下”。古蜀大地的丝绸文明孕育了发达的丝织技术,这既为蜀绣、蜀锦提供了刺绣原料——丝绸和丝线,使蜀绣、蜀锦发展有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又为蜀绣、蜀锦发展兴盛创造了产业和文化环境。蜀绣的历史萌芽于古蜀时期先人的智慧和创造。据文献记载,蜀国最早的君王蚕丛已经懂得养殖桑蚕。汉末三国时,蜀绣就已经驰名天下,作为珍稀而昂贵的丝织品,蜀国经常用它交换北方的战马或其他物资,从而成为主要的财政来源和经济支柱。唐代末期,南诏进攻成都,掠夺的对象除了金银、蜀锦、蜀绣,还大量劫掠蜀绣工匠,视之为奇珍异物。时至宋代,蜀绣之名已遍及神州,文献称蜀绣技法“穷工极巧”。人们对衣饰的多样性需求使绣和锦并肩发展,并产生出了蜀绣独具特色的“锦纹针”。巴蜀文化滋润了蜀绣和蜀锦技艺者,蜀绣人以明丽清秀的色彩,水墨画的格调,以绣针引彩线,按设计要求的花样在织物(彩调、布、帛)上刺缀运针,构成纹样或文字。经过长期的发展,蜀绣艺人将蜀绣的针法技艺及艺术风格很好地传承下来,逐渐形成了严谨细腻、浑厚圆润、光亮平整、鲜艳明快的特点,富虚灵于朴拙,色彩柔和,虚实得体,使蜀绣艺术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1951年,成都成立蜀光刺绣厂和群力刺绣厂,专业人员达到450人以上。主要产品有日用品和欣赏品两大类,日用品包括披风、抱裙、枕套、被面、床单、衣服、手巾、帷屏、彩帐等,欣赏品则有中堂、斗方、绣屏等。文革时期蜀绣厂一度中断生产,1971年后,成都蜀绣厂开始恢复生产。70年代末,川西农村几乎是“家家女红,户户针工”,人数达四五千之多,相当于刺绣工厂在职职工的15倍。她们除刺绣被面、枕套、头巾、手巾、衬衣、桌布等几十个品种外,还积极生产外贸出口的纺绣片、绣屏等。 随着城镇化建设步伐的推进,2005年底,成都蜀绣厂改制,全厂职工买断工龄,工人全部下岗。一些有技术的人员开始自寻门路,成立蜀绣公司或者开设蜀绣大师工作室。郝淑萍、孟德芝、杨德全等人都先后成立了各自工作室。2006年5月20日,蜀绣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2年12月,蜀绣正式被中国国家质检总局批准为地理标志保护产品。

郝淑萍是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蜀绣项目传承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也是当代传承蜀绣技艺的领军人物,培养了众多蜀绣技艺传承人,在刺绣业界内德高望重,有着良好的声誉。她从事蜀绣行业50余年,见证了蜀绣行业的兴衰变迁,对蜀绣艺术有着独到的见解,始终走在时代的前沿,不断创新、探索、开拓刺绣艺术品,拓宽蜀绣艺术的发展道路,对当代蜀绣技艺传承有着突出的贡献;孟德芝出身于刺绣世家,现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成都蜀绣厂改制后,自主创业,先后成立了“大师工作室”、“梦苑蜀绣工艺品有限责任公司”,从事蜀绣技艺研究三十多年,在文殊坊内的工作室悉心研究蜀绣技艺,教授学生,开发蜀绣新产品;杨德全成立了“四川黄汉绣庄责任有限公司”,其作品始终保持着皇家品质和高超水准,遗汉、唐之风,结合现代审美,意趣高古,具有极大的收藏价值和审美价值;谯宇筠成立了“成都蜀绣文化发展中心” ,在四川省博物院内三楼租赁场地,常年免费招收学员,分期举办学习班,学员作品优秀的计件回收,作为商品出售,解决了一部分家庭妇女的就业问题。

如今,蜀绣作为成都市重点推广项目,几乎已遍及成都古镇各个角落。蜀绣以其独特的技法(如双面绣、双面异色异形异针法的三异绣)以及富于浓郁地方特色的图案(如芙蓉鲤鱼、竹林马鸡、山水熊猫花鸟人物等)备受世人青睐,同时对传播成都地方文化特色也发挥了自身的重要作用。新生代的蜀绣人秉承古老蜀绣传统,不断创新,将蜀绣艺术——这一盛开在指尖上的“芭蕾”推向了国际舞台,带动成都经济繁荣发展的同时,也为蜀绣在国际上赢得了良好的声誉。

2、传世奢华之美——蜀锦

蜀锦是一种丝织品,是指起源于战国时期中国四川省成都市所出产的锦类丝织品,原材料是蚕丝,通过一个叫“画本”的器物一次性将图案和色彩织出来,工艺极其复杂,与南京的御织坊云锦、苏州的宋锦、广西的壮锦一起,并称为中国的四大名锦,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可以追溯到2700年前的战国时期。当时工艺比较落后,颜色和图案比较简单单一。战国末期蜀郡已经成为位居中国第二位的丝织业基地,秦汉时开始在成都设置“锦官”(官府经营管理丝织业的机构)。如今成都很多地方的命名比如:锦江、锦州、锦里等等都与此文化有关。秦汉时间,秦统一中国,中原先进的丝织技术流入蜀地,故而这一时期的纹样开始有了变化,工艺有了很大的革新,织机也先进了,图案和纹样更加丰富,并且这一时期蜀锦的纹样穿插进了文字,主要以祥瑞汉字为主。三国时期,由于政治经济军事的需求,常常用蜀锦换取军事物资,极大地促进了蜀锦的发展。隋唐时期是蜀锦的鼎盛时期,《四天王狩猎文锦》是当时隋炀帝送给日本盛德王子的礼品,融合了中国、波斯、印度三个国家的文化元素,当时的纹样已有西方的文化元素在里面,比如马上面的翅膀。唐代接着隋代之后,很重视对于佛教的整顿和利用,这一时期装订佛经、装裱字画时常会用到蜀锦,蜀锦开始作为装饰材料使用,纹样清新典雅,色彩比较朴素;明清时期,蜀地丝织业较元代有所恢复和发展,特别是晚清时期,蜀锦的染织技艺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诞生了月华锦、雨丝锦和方方锦被誉为“晚清三绝”这样难度极大的纹锦。其中的月华锦,由于其颜色过渡有一种月光朦胧的感觉,故名月华锦,颜色并非后期染上去的,而是用染好的金线按颜色的顺序一根一根的排列上去,此项技艺名为“千彩金”,十分耗时,现在掌握这项技艺的工人更是风毛麟角,最难的是纬线的变化,纬线由下面的工人操作,颜色很难把控,大多以经线彩色起彩,彩条添花,经纬起花,先彩条后锦群,方形、条形、几何骨架添花,对称纹样,四方连续,色调鲜艳,对比性强,是一种具有汉民族特色和地方风格的多彩织锦;鸦片战争以后,洋货充斥市场,民族工业受到很大打击,蜀锦已失去昔日的风光,规模、产量已不及以往,临近解放,已是一片萧条景象;解放后,失业的蜀锦工人在政府的扶持下,于1951年9月,通过生产自救,组建了成都市丝织生产合作社(成都蜀锦厂的前身),恢复了蜀锦的生产;“文革”时期,蜀锦的传统图样被作为“封资修”停止了生产;八十年代,在改革开放中,新一代设计人员对蜀锦进行了系统的发掘、整理、考察了北方丝绸之路、江浙丝绸、西藏拉萨、香港市场等,与老一辈的蜀锦艺人一道,推陈出新,复原了五台清代竹木提花蜀锦机(现存北京、四川省博物馆及成都蜀锦厂),试制出明代典雅古朴的“八达晕锦”、“蝶花纹锦”、“福禄寿喜锦”,蜀锦曾一度辉煌,但随着工业化的进展,手工织机逐渐被现代织机所取代,呈现出萎缩和衰退的趋势。

到上世纪90年代,蜀锦开始走下坡路。2001年“蜀江锦院”兼并了成都蜀锦厂;2006年,蜀锦织造技艺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成都蜀锦织绣博物馆又称“蜀江锦院”,是蜀锦工艺的传承单位,所处位置是成都蜀锦厂原址,最早是丝绸公司,属于计划经济时的一个厂子,当时有成都蜀锦厂、成都印染厂、成都丝绸印染厂、成都丝织厂等一共11个单位,到2012年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转轨时,这些厂均相继衰落。在政府的保护下,“蜀江锦院”公司代表市政府对此进行了一系列的重组改造,把其中核心的传统工艺、手工织造、技术队伍留下,在原址的基础上建立了“成都蜀锦博物馆”,集旅游观光、非遗展示、销售于一体。为了迎合市场,“蜀江锦院”公司开始研发新产品,不仅开拓了字画产品,也生产了一些日常用品。目前,蜀锦市场大致有三种制品:一种是最原始的手工织造制品;一种是上世纪7、80年代蜀锦厂生产的半手工半机器制品;还有一种是数码制品,用一万多帧高清数码合成图案,然后再由机器织造,这种工艺主要用于织造被面,有明显的凹凸感。然而,纯手工的东西,不一定就能得到世人的认同。主要原因有以下三个方面:一是由于图案陈旧,显得土气;二是纯手工织造的图案很不规范,织工心情好的时候就打的很紧,织出来的花可能就是扁的,心情不好的时候编的花可能就是长的,故而每一朵都不一样;三是手工成本很高,与蜀绣相比,蜀锦工艺则更复杂一些,工期很长,完成一幅手工作品短则4、5个月,长则一年以上,两个工人每天工作八小时仅能织出6-8厘米,现在能全面掌握蜀锦手工艺的人不足10人,且平均年龄在70岁以上。虽然蜀锦服饰价格定位很高,但除去开发商与经销商的报酬、宣传成本,留给手艺人的成本并没有多少,即便有政策扶持,但真正落实到每一位传承人身上几乎寥寥无几。 手工与机织蜀锦相比,纯手工的蜀锦颜色更为鲜艳,立体;机器制品则比较均匀,能织大件物品,虽然用电脑画图,但也保留了一些手工成分,仍用老织机工作, 故与纯手工产品相比有较大优势。总体来说,蜀锦虽然也是四川省传统手工艺代表特色之一,但较蜀绣发展较慢,由于其工艺特点更加适合集体加工制作,且人工产品费时费力,技术难度大,产品价格居高不下,故市场受众面较小。而蜀锦机织产品则没有先天优势,消费者不认可,价格上不去,因此蜀锦市场一般是廉价品与高档品共存,前者顾客不屑买,后者顾客买不起,故不如蜀绣铺的面广。

3、东方艺术瑰宝之成都漆器

成都漆器又称“卤漆”,历史悠久,以精美华丽、光泽细润、色彩绚丽而著称,具有独特的民族风格和浓郁地方特色,是中国四大漆器之一。四川盛产生漆和朱丹,是制作漆器的主要原料,成都位于大漆植被覆盖地,相对湿度在百分之八十左右,温度20-25度以内,恰好位于一条适合漆艺发展的纬度线上,也是大漆“非阴不干”的比较适合的地区,地理条件非常适合漆文化的发展,所以成都自古以来就是中国漆器的主要产地之一。从现有的考古资料中,我们可以窥见成都漆器绝佳的工艺和当时的辉煌。在三星堆(距今3000-4000)、金沙遗址(距今3000年)都有漆器出土,且有文献记载。早在3000多年前的古蜀时期,成都的漆器工艺就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战国时期,成都漆器作为文化和商贸用品传遍中国很多地方;中国漆器的鼎盛时期在汉朝,也是成都漆器的鼎盛时期;五代时期,成都的金银镶嵌漆器达到一个相当高的工艺水平,王建墓大量出土棺、椁、册匣、宝录、镜盒等漆器极其华丽精美;宋元明清几代,成都漆艺不断发展,对我国其他漆艺流派产生了较大影响;到清末明初,经过大理国的入川,张献忠屠川一系列变故,使得四川漆艺发展接连遭遇重创;民国时期,国外留学生回到成都、重庆,一些老师在成都召集学生一起用审美和产品设计的思路发扬传统民族技艺,还运用了传统敦煌图饰,所有这些元素聚集在一起,给成都漆器留下了开放发展的契机;1954年,政府把成都所有漆器艺人和作坊集中组合在一起,建立了成都工艺美术社,后改为成都漆器厂;1972年,出土了一批两千多年前的马王堆汉墓漆器,引起中央高度重视,拨专款下放到成都轻工业局,用于恢复漆器生产,老一代艺人带着年轻一代艺人,从20多人扩成300多人的企业,迎来了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一个生产创汇高峰期;80年代末90年代初改革开放,市场化被激活,整个工艺美术行业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状态,市场对产品的需求更多样性,对传统手工艺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然而这种多样性并不是所有行业都能够驾轻就熟的,尤其是面临体制改革、场地官司等诸多问题的成都漆器厂一度陷入困境,在漆器技艺的传承创新上难以有所突破,所以当时成都漆艺还处于一个摸索状态。2006年,成都漆器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成都每两年召开一次成都国际非遗节。2007年6月5日,经国家文化部确定,四川省成都市的宋西平、尹利萍为该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并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226名代表性传承人名单。 2011年,由民营企业“天鑫洋企业集团”拨资金联合成立成都漆业,收购、兼并、改制成都漆器厂,由资不抵债的集体所有制的老厂转到民营企业所有制,到2014年完成改制。成都漆器厂现位于四川省成都市青羊区,在60年老厂40年厂址的基础上原址打造,东临天府广场,西行5分钟到成都传统文化步行街琴台路,地源优势,甩掉一身包袱的成都漆器厂重新焕发青春。目前,老一代大师直接师承民国老一代大师,如今仍是骨干力量,他们在技术、产品、质量、管理上,用传帮带的方式把这一事业踏踏实实地传承下去。同时,新的团队(不管是研发、技术、销售等等团队)能够跟古老的技艺对接,以便更快地去适应当代的审美和市场。目前,成都漆器厂正在筹划建立漆器博物馆,期待能够把更现代的、更符合当代文化和消费理念的集体验、推广为一体的项目顺利立项实施,争取让更多的人来了解成都漆器。

4、精美华贵之成都银丝工艺 

成都是我国银丝工艺品的传统产区之一。从成都前蜀皇帝王建墓中出土的玉册、饰件、金银器皿中可以看出,当时的银丝制品已具有相当高的工艺水平。由于原材料价格昂贵,一直以来,银丝工艺都是作为上层社会的奢侈品存在。1951年,人民银行成立国营成都金店,把当时的老艺人召集起来生产银花丝,前店后厂,建立成都银丝工艺厂。2000年以前是国营企业,隶属于成都轻工业局。2000年改制后,改成了全员持股的股份制合作企业,现在的企业员工都是老员工。银丝工艺相当复杂特殊,一共二十多道大工序,尚有许多细小的工艺,分为熔炼-拨丝-备料-制作-焊接-打磨-表面处理,没有3-5年基本功是做不出东西来的,现存的70公分的大花瓶差不多都是学艺十年以上的工人做出来的。先是由设计人员根据图纸试制样品,工人再根据样品制作,由老师傅敲打成型,把银或金拉成丝,然后根据粗细不同全部焊接起来,技术要求非常高,烧制大的器型更是要经过几次烧制、焊接才能完成,最后再打磨。因为银元素容易在空气中和硫元素结合形成硫化银,银子在制作过程中全部变黑,要恢复原来的颜色,表面就要进行氧化处理,最后才能出产品。一般做一个盘子,2个工人要做一个月的时间。做个大花瓶,十几个人前后要做3个月才能做出来,完全是精工细活。上世纪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知青返城,成都银丝厂招来第一批学徒;1991-1992年又招收了一批学徒,加起来有300多人。当时外贸出口比较大,通过北京进出口公司、北京首饰公司出口接收订单,订单较多,1982年作为全国首批定点单位开始出口黄金首饰,当时全国有7个点,其中就有成都银丝工艺厂。后来市场发生变化,外贸出口订单愈来愈少,效益逐渐下滑。 2003年厂址从杜甫草堂旁边搬到成都青羊区蛟龙工业港,租用场地,租金不断上涨,人员不断减少。目前仅有20多位工人在生产,生产的东西有限,加之近年来收藏银丝工艺品的藏家也在逐渐减少,企业生存只能靠开发金丝画,以及出租市区的房子所得租金维持,日趋艰难。

总体来说,银丝工艺由于其材料、工艺特点特殊,制作流程繁复,以及银器易被氧化不易保存的特点等因素,使得银丝工艺产品受众面小,市场前景很不乐观。城镇化进程带来的一系列诸如场地转化流失、体制改革、人员管理、身份转变以及生产观念等问题,造成从业人员逐渐流失,缺乏新生力量的加入,使得这一工艺日薄西山,日趋濒危。如今只能顶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一头衔在政府的扶持下艰难度日。

5、雅俗共赏之竹编工艺

竹编是成都传统工艺产品之一。其产品粗中有细,疏密有致、色调柔和,且千变万化不失竹子本色。品种有篮、箕、碗、凳、椅、扇、灯、盒、吊篮等,既是家居必备之物,又是风格独特的装饰品。邛崃的瓷胎竹编也是古镇中特有的一种手工艺,清丽素雅,在我国众多的竹编工艺品中卓然挺立,独具一格。瓷胎竹编是以精细彩色或素色的竹丝,均匀地编贴于洁白的瓷上,有很高的观赏价值和装饰价值,曾荣获1915年巴拿马国际博览会奖章。现代又有不少陶胎、漆胎、玻胎、木胎、楠竹胎、竹压胎和无胎竹编问世,成为深受大众喜爱的实用工艺品,在成都大多数古镇上都能看到不同档次的竹编工艺品。刘嘉峰是竹编工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上世纪70年代广交会上,刘嘉峰接了一大批订单,招了400个左右的工人,成了当时的纳税大户,成为知名企业。到了1997年,恰逢经济危机,整个东南亚市场经济萧条,很多订单取消,许多厂子倒闭,这个厂当时也濒临倒闭。到了2000年之后,礼品市场开始走热,竹编代表当地特色作为礼品订制比较多,又一度繁荣起来。然而礼品订制反而限制了竹编工艺的发展,因为当时的大量采购不是因为正常需求而产生的,而是因为特定需求产生的,因此做出来的东西越来越脱离市场。相反,近几年礼品订购相对来说少了,但对竹编工艺来说反而是一个机遇,产品生产方向开始真正面对市场,面对民众,面对每一位消费者。刘氏企业及时将观念转变成“让非遗重新走入生活”,让更多人去拥有,去触摸,玩得起这样一个概念。坚持两条腿走路,一方面是从技术上、从艺术上做出更好、更精、更细的东西;另一方面,开发更多竹编日用品,让“非遗”不再束之高阁,而是融入生活,让更多的人去接触、去了解、去感受竹编工艺。竹编属于大俗大雅的东西,俗到家家都有,雅到有中国文化的符号,需求还是很多,可以开拓扩展的空间亦很大。但由于其工艺制作过程枯燥,许多年轻人耐不住寂寞,不愿意学,目前多是老艺人在做,故而新生力量严重不足,后继乏人。

二、成都古镇城镇化建设的推进给传统手工艺带来了机遇的同时也带来了挑战。

市场是一把双刃剑,城镇化进程中,计划经济转为市场经济,消费观念转变,文化旅游业的兴起在带动了传统手工艺市场繁荣的同时,也给传统手工艺的发展带来了潜在的危机,这其中既有机遇又有挑战。面对市场的转型,如何使艺术作品适应市场需求,对每一位手工艺者来说,无疑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对优秀的技术人员来说,更多的应该是机遇。

机遇:旅游业的兴起,城镇游客增多,当地有特色的旅游纪念品不断开发,扩大了传统手工艺的市场。随着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发展趋势,成都市政府在宽窄巷子、文殊坊、送仙桥艺术中心等地方为非遗传承人搭建平台,在非遗保护的前提下为工艺美术大师创立了大师工作室,开办了各种手工艺培训班,大力发展工艺美术事业。以传统手工艺生产线和老厂区为核心打造文化观光体验区,综合了自然风光、人文历史景观、手工作坊、传承人传习所、博物展示宣传、diy体验、休闲购物等几大要素。工艺美术的繁荣同时还带动了其它产业的发展,诸如一些房地产、物流、食品、旅游等行业也加盟到工艺美术这个行业,极大限度地开发了成都城镇的民族传统手工艺。

挑战:市场的不良竞争扰乱了传统手工艺的正常发展。

随着城镇化的推进,旅游业以及电商迅速兴起,加快了传统手工艺的传播,但同时也带了不良的恶性竞争的后果。前几年,礼品市场过热,导致传统手工艺品大量生产滞销。礼品市场导致的不良竞争,在全民追逐经济利益的形势下,“有钱才是成功”成了现代人的座右铭,言必称价格,只要价格低就有竞争力。在这种急功近利的环境下,大家只追求降低成本偷工减料,难以保证产品本身的质量,导致市场上到处充斥大量低劣产品,对传统工匠精品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公众对传统手工艺品的态度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实用,一种是收藏,中国手工艺发展中心主任赵普说:“买卖是最好的保护”,有了买卖,手工艺品才能产生利润,手工艺人才能养活自己,但廉价商品对传统手工艺的传承造成了不可低估的伤害。

三、 传统手工艺在城镇文化变迁中的传承危机及生存考验

随着城镇化步伐的加大,传统手工逐步向机器大生产转变,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对象的传统手工艺几乎都遇到了传承危机,以及不同程度的生存考验。

1、传承危机

机器大生产的冲击,盲目追求高新技术使非遗相关分散的手工业被忽视——手工业被工业产品取代,从业者锐减(认为传统手工艺保守陈旧生产力低下)后备人才不足,传统手艺人员老龄化严重,这几乎是大部分传统手工艺行业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自古以来,中国传统手工艺是一种自发的手工作坊式状态,尽管有大型官办的宫廷工艺“造办处”的出现,也一直是以一种虔诚的工匠精神来传承的。前几年,礼品市场过热,为了出口创汇,追求经济利益,盲目扩大再生产,只是为了出口创汇,为了完成礼品订单,反而造成了工艺品的粗制滥造。潜心做手艺的人,往往得不到社会的关注和尊重,传承就显得尤为困难。归根结底,能够靠手艺养活自己的手艺人屈指可数,手艺人难以靠手艺维持生存,直接导致了手工艺传承的困境。成都的大部分传统手工艺都存在这一问题,尤其是银丝工艺、竹编工艺,目前都是老一代艺人在艰难支撑,几乎看不到年轻人的加入。

2、生存空间的改变对传统民族美术发展的影响

城镇化建设进程中,所有制的改革以及旧城改造使得一些企业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物质空间,有的甚至因此而解体。成都的几大传统手工艺包括漆器、蜀锦、蜀绣、银丝工艺等都遇到了这一问题,导致文化主体分散城镇各处,削弱了非遗传承。非遗与相关物质文化遗产形成的文化空间衰落,精神遗失致使习俗减少——手工艺逐渐消失,很多手工艺处于濒危状况,这些传统手工艺对艺术家的技术要求高、制作周期长等也都是制约其发展的因素。

总结:传承经典,文化兴业

长久以来,城镇文化与传统手工艺之间形成了有机生态链,既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在一系列的严峻考验面前,我们需要冷静的思考,如何彻底地,从根本上保护传统手工艺,使其与现代社会接轨,扩大受众范围。有些传统手工艺并不适合产业化,规模化,前些年为了礼品订单大规模的生产,为了追求经济效益甚至赶工粗制滥造,反而扰乱了市场,这种状态下手工艺已经失去了它的优势,匠人不会再用心去追求工艺的极致,工匠精神抛诸脑后,大批量生产的东西,一旦市场发生变化,便无法应对。国家政策过度的保护与开发,反而扰乱了手工艺的生态环境和市场竞争,不利于传统手工艺的良性发展。而原始的手工作坊式状态,包括前店后厂的经营模式,反而让手艺人更加了解消费者的需求,有了市场竞争,手艺人必然要改进技艺,追求极致迎合消费者的需求,这样反而能激发他们的创造性,这种模式更适合市场经济。如今,礼品市场遇冷,经济社会转型,传统手工艺市场进入需求增长减缓的状态,迫使传统手艺人开始做出适应性调整,改变生产节奏和市场经营模式,让传统手工艺向高价值的产品升级。

透过成都古镇传统手工艺文化变迁的例子,也让我们重新审视、思考传统手工艺面临的传承与发展问题。当下,传统手工艺技能与作品在慢慢地减少,但是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手工艺术会愈加显得以稀为贵,越来越成为人们文化生活中的必需品。时代在进步,我们也需要及时转变观念,强化手工艺的现代意识,将手工艺术从传统形态向现代工艺推进,既保留手工艺的本质,在时代发展中保有自己的个性特征,又赋予当代艺术的意义,这才是传统手工艺长远的发展目标。传统手工艺只有在市场竞争中良性发展,城镇文化也才能达到真正的繁荣。